四、

-----正文-----

四、

苏镜山管大太太叫“琼姐”，因为她比他大，名字又叫惠琼。大太太裹脚，梳一个一字髻，上面一点装饰也不加，全身也只戴一对小小的金耳坠子，一个玉镯子，显得文明。同来的还有苏镜山的独子绍文。苏绍文与她同岁，也是十七。大太太生他的时候，苏镜山已经去了日本。回国时绍文已四岁，才第一次看见父亲。因为不许家属随军，后来也一直留在老家，在大太太身边养着。

这对父子从见面起就不和，后来果真大吵了一架。那天一早，她躲在自己房里，听见外面动静，忍不住打开门来张望。有个娘姨躲在墙角，也在偷看，她把她叫过来。

“怎么样？”她问。“闹得凶不凶？”

娘姨说：“三太太，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呀。”

她就不敢多问了。

苏镜山出门去了。她在房里如坐针毡，看不进书。怕什么来什么。书还没看几页，忽然有人敲门，说大太太叫她到她房里去。

大太太端坐在一张玫瑰椅里，苏绍文站在边上，正在抽纸烟。他穿一身长衫，脸上长痘。那时学生穿长衫的多，觉得总比西装要有民族气节。见她过来了，也没叫她坐，一开口就气势汹汹：

“我母亲要把你嫁给别的人，你看如何？”

她愕然。“这是谁的主意？”

没人说话。她看了眼大太太，快四十岁的人了，眼里竟然有股怯意，像是别人随便说句好话，她就能高兴半天，还要追问“真是这样的么？”她没拿她这侧室当敌人看，她懂了。她是听她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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