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正文-----

九、

苏镜山病了。大太太一家早已去了美国，指望不上。那时已经将原来的产业全部卖掉，折换成现金，与他们正式分家。新的地方，她又买了些新的地，在盖房子和铺面。

苏镜山得病后愈发喜怒无常，一定要她喂药，佣人来喂都不行。等她端起药碗，他又不愿喝了，有时还说置气话，说想死。她受不了，说句：“你真是难伺候”，把碗放下，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从门口往里偷看，见他低着头，自己在那里一勺一勺地喝。想起刚嫁给他时，她处处讨好，当时怎能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有一天，她忽然对他说：“苏镜山，我要和你离婚。

他说：“离就离吧，我误了你。”

这样一说又真没意思。何况当年结婚，也不是以夫妻名义，在法律上界定模糊。既然当初不算结婚，现在也无从谈离婚。所以还是住在一起，谈不上好坏。

有次她坐在他床边，和他聊当年的事。她问他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他说完全是无意，正好一眼看到她，他那时本来并没打算要再纳妾。

“要是你没看那一眼。”她说。

要是你没看那一眼，我的人生又会是怎样？她想，没有说出口。

“我们现在究竟是不是离婚了？”她又问。

他又说他不离。满口“七出”“三不去”，她是他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又说什么当年东南军政界的后院里，佳丽如云，不是淑媛闺秀，也是花界魁首，“都不及我秋南”。说来说去，又是表扬他自己，说他看人最准，从不走眼。听得她好气又好笑。有时又说到最初的那栋三层洋房，初夏的傍晚，他们在三楼露台上吃饭，惋惜后来那房子还是卖掉了。又说起那时他被大帅囚禁，她和刘副官一家带着孩子东躲西逃，也算是曾共患难。最后一切都还是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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