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深澹，长风啸咏，是这样一个寻常的秋日。

-----正文-----

每一日长时间静默的伫立或危坐，他如此度过近来的数个秋天，又如此捱过更为寂寞的严冬。而春日为一年之始，他强迫自己相信这是离寒冬最远的一个时节，便能勉强自万物生发的勃然生机中汲得一点活下去的气力。朝中事务近年来大多已交由太子处置，他则从前半生的激烈之中挣扎着脱出，为自己已不能遏止地滑向惨淡的晚年拼命挤出一点喘息的时间，却又用这点珍贵的时间反复回溯蹉跎流逝的岁月，和蹉跎岁月中由他而起又因他无终的彷徨、得失、生死，那些无可救药与不可挽回。

他以此折磨自己，也并非为了赎罪。他不过是觉得只能如此，否则，也并没有别的事好做。他或许曾试图在堆叠记忆的杂乱几案上寻得一杯过往的欢愉，而大约也发觉了这样一个事实――他已在过去的六十年中亲手将这些杯盏尽掷于地，并目睹着一地狼藉发出快意疯狂的大笑。

那么再没有必要麻痹自己了，既然已无从麻痹，他怀着对于自己的令人惊异的冷漠想道，其实也没有关系。一个老人是最容易弄清自己已如何衰弱的，而他甚至能隐隐猜想自己所剩的时日。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对濒死之人从不施以怜悯，即使这个濒死者正是自己。

可是他又模糊地想起一些事情，于是向一切已然终结的故事企望、回溯，终于令某些深埋的往事于灵明中重现，并令人惶惑地与他所处的现实缓缓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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