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有小雨”

-----正文-----

“夜间有小雨。”

“真嗣，月亮在哭喔。”在碇真嗣早已相当模糊的，有关母亲的所有记忆之中，还有这一小段。碇唯在下着雨的夜晚抱着他坐在窗边，告诉他夜雨是月亮的眼泪。

然而月亮是不会流泪的。若他真能通达人情，就应知夜雨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不便。碇唯死得太早，因此不能真正知道久夏之中雨水带来的不幸——不合时宜的冷、潮湿、闷热、粘滞的尘土……月球在宇宙中虚度了几十亿年，如今的脾气依然像小孩，说哭就哭。广播里说今夜有雨。碇真嗣一个人坐在窗边，自从他来到第三东京市，夜雨在这个城市几乎连绵不断。那么，假使雨水当真是泪，月亮啊，你在为什么而伤心？

难道，难道是为我吗？

碇真嗣近来多梦。梦里的他在雨中，在夜色中，沿着高高的堤岸走，走到视野开阔之处时，在岸边的礁石上，便凭空多出一个背影。那影子没有任何动作，然而碇真嗣心里有个声音却在不停呼喊——他在哭。雨是眼泪，风声是呜咽。他是月亮吗？不然何至于连潮汐都在他的悲怆之中静止？但梦境往往止步于此，再往前就是现实世界的猝然天光。

书上说海风吹来的时候，空气是咸涩的。可那种风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如今再沿着海堤走，风吹来的只有腐败血腥的气味。他们如今的海，是藏污纳垢的死亡之海。真嗣是大笨蛋！是超级胆小鬼！明日香常常这样骂他。然而很不幸，他无法反驳，因为句句是实话。他做了那么久，那么久的相同的梦，却连夜间在海边真正走一走的勇气都没有。他在害怕什么，难道是怕梦境真的投射进现实？还是说，他在害怕面对哭泣之人时无力安慰以至于久久茫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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