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怪谈一则

-----正文-----

《窦时吾分钟》

“我叔伯说宁州出了一件怪事，有个叫窦时吾，给人代抄了半辈子经的，竟还有了马良一般朽骨生肉的本事，当着众人的面现涂在纸本上的狗，不止会跳下案台，又能把腿搬上背去咬自己的尾巴骨，公老兄你说，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说话人叫张树陵，而他身边并排骑着马的，稍微低垂着头的是公之丈，他并不搭茬，只沉默着，在心头里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够到达吴府，雪下得愈来愈大，可不要误事。

这是永望八年的冬天的倒数第二个雪日，在这场雪几天后，宁州吴知府的父亲吴如源即将迎来八十大寿，吴太爷爱画，吴知府为表孝心从四处邀来了九位画师，预备着寿宴上当众连日作画，来讨父亲的开心，自然，住在旁近阳宴的两位画师张树陵和公之丈也受到了邀请。

此两人中，张树陵虽也善画，能称得上一句工整规矩，却并不专情于画，倒是更喜欢交游经营，搜集各地稀奇画材，异宝珍物，张树陵性格爱热闹，当时的画宴会的风气盛行，经常可以看见他的身影。而公之丈的笔力更遒劲些，他的画风幽冷、灵动，像是脱胎于红尘间的幻世人物无意中翻开云层，朝底下群生投去冷眼。

这种出世离尘的独有质感，几乎令人神乱目炫，公的传世之作最有名的便这一是画自宁州的《吴公祝寿图》。笔法写实，用色大胆，又配合当时的宁州山水与地方习俗，先是大喜，震位蝙蝠、离位花鹿、兑位仙鹤、坎位喜鹊围绕，占据青黑山壁的云端，虽近尤远，画中左处吴如源端坐在高山顶端，虽面容妙俏却神态黯淡，吉中藏凶，他左目开张，右目微阖，嘴角笑意随悬垂老年斑肌肤的顺着横纹生长，而那衣服虽花纹盘虬却着实松垮过长，不见丁点四肢，唯露出一点青紫色的手指搭在所穿的寿纹褂子膝头，手中把住伶仃拐杖，坐在红色亭子中，似乎在静待着云顶四仙将近。一副祝寿图的主人翁布置得如此颓唐狰狞，全因作画时，吴太公已死了整整大半日，虽有冰室维持，也不算短了，不新鲜，唯有很青面狰狞地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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