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弃我的本能

-----正文-----

事实证明，我对陈妈的劝阻并非危言耸听。

从国内传过来的消息送得很慢，足足一年零两个月以后，我们才收到了陈妈儿子牺牲的消息。

他甚至没能在滇缅公路撑过半年。

陈妈一夜间像是老了十几岁，半白的头发变得全白。在这之前，我从来以为“一夜白头”不过是一句夸张的空话。

她的眼睛因为过度的哭泣而显得浑浊，那双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向我：“头家，我不想再做工了。”

放这样的老人家一个人离开，实在不让人放心。我向她保证，她可以一直在这里安心生活下去。

“谢谢您，”陈妈的所有行李都在一个大麻袋里，她艰难地托着麻袋，对我道，“只是我一把老骨头，离死不远了，挣再多钱也没意义。”

“我也没什么追求，苦了大半辈子，将就着也过去了，”那张脸上的沟壑被泪水的痕迹刻得更深，更显苍老，此刻却绽放出孩童般的笑容，“活到中国战胜的那天，就是我唯一的心愿。”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目送着陈妈一步步离开。

夕阳从她身后洒落，把那打了十几个补丁的褪色衣裳照得分明。她一点点挪动这沉重的麻袋，从夕阳中走到了阴影里，最后彻底从我视线里消失。

随着她的消失，好像有什么一直以来的坚持，也从我身上抽离。

我就这样僵硬地站在门口。等最后一抹阳光都消失了，对面晒太阳的老人已经开始诧异从打量我，我才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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