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正文-----

五个人。

耶尔马兹在地下室看着自己的手，虽然他已经用肥皂清洗过它们很多次了，但在地下室的暗黄灯光下，那双手就像是正在融化一样模糊不清，和他刚刚穿过的那片夜色相似。刚才带上那扇门的时候用了太多力气，地下室那颗挂着的灯泡现在还有些晃动，耶尔马兹看不清自己的手，但是他能够看得清自己的影子，巨大而可怖，现在正围着他在地下室的砖墙上打转。耶尔马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颤抖的、汗湿的手，这双本该坚实有力的手已经没法遮住他面前所有的幻影了。透过指缝，他颤抖的目光看着墙上晃动的影子，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血腥味便从他手掌上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他刚才杀了五个人，用枪，用砖块，用这双捂着自己脸颊的手和一把正躺在厨房水槽里的尖头匕首，那些尸体现在大概还在小巷里。谁会发现他们，被发现了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这些确实是重要的、需要被仔细考虑的事，但是耶尔马兹没有办法思考它们，至少现在不行。他只记得自己杀死了五个人，而他们的尸体足以吓坏任何发现他们的人。

尸体。这个词让本就浑身冷汗的耶尔马兹打了个颤。他握着自己的手，昏暗的地下室从某些角度上确实与人们出生前所处的母亲腹中有些相似，只不过这里要寒冷不少。他靠着墙壁缓缓蹲下，身后粗糙的砖墙提醒着他，他还在地下室，他与伊莎住着的那栋小房子的地下室，储存食材和杂物的地方，一个安全的角落。他被这个房间宽慰的心很快的又被指缝里盖过了潮湿水泥地气味的血腥味给晃动了，那些似曾相识的月光、松针、挂在铁丝网栏杆上的带刺金属线圈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开始听见人类的哀嚎、融雪被挤压，湿润的吱呀作响。他无法想起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阵能够将他吞没的、猛烈的、令他不解的负罪感徘徊在他的脑海中，他干呕了一下，可是没办法吐出任何东西。这不是好事，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他想着，我得做些什么，我得找些东西，那是一把剃须刀吗？他在柜子里摸索了起来，直到自己的指尖碰到了在柜子的角落里泛着光的冰凉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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