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鬼、楼鬼，他偏冲这栋楼里的鬼而来。

-----正文-----

张海侠预设过很多种死法，唯独没想过在16号房间浴室醉生梦死。

16号租客很喜欢讲电话。

“喂，这里闹鬼，你敢讲那么久？”偶有过路邻居好心告知16号租客，往往是出门买烟回来见他还半抱着电话机滔滔不绝。

被提醒的年轻人肢体灵活地扭过大半身体，听吐字大约是冲邻居笑出满口白牙：“没办法，真有鬼，也要惧我这个穷鬼三分。”

每次都是这句。半落的百叶窗底下，张海侠常暼见他有点松动的旧纽扣和搓洗洁白的衬衫袖口，指尖上午铅灰、下午墨黑。

有时电话铃响，他甚至不消三十秒就能从六层楼狂奔下来冲向电话机，要不是电话机这边看不见楼梯间里的光景，任谁都要怀疑他大步跑过一半楼梯便迫不及待滑下扶手，甚至可能从二三楼直接跳下来。遗憾的是，无论电话几时响铃，没有一次线路另一头是找他的，害他每每白白冲刺，又气喘吁吁整理好衣裤，假装冲咖啡忘记配牛奶，气定神闲跑过街买一大玻璃瓶。这个人，好像从来不会因为脸面问题感到尴尬。

然而，电话机后面的张海侠心知肚明，这位冒冒失失的年轻租客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他鼻子太灵，16号租客身上时常释放出烟味、酒味、汗味、油墨味、路上飞扬的尘土味和日头烤软的沥青味，却从没有饮过咖啡的余味，至少在他居住期间没有过。有时鼻子太灵也不一定是好事，这位租客晚上总是带不同的靓女回房间，害他经常被潮湿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呛到咳嗽，不得不点一颗檀香对冲，整层楼青烟缭绕像进了妈祖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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