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

-----正文-----

张印背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的每一次，我都觉得他会连同栏杆一起掉下去，就像他手里燃烧到了不堪负重的长度的烟灰，脱离火光砸落在他脚边摔得粉碎。我不厌其烦地提醒他注意安全，只换来他温声的反言笑劝：“这是小概率事件，你太紧张了，学会轻松一点不好吗。”

那是我们刚毕业租房的第一个夏天，我打开阳台的玻璃推门，迈出冷气充足的室内，拿走他手里的烟，吸掉最后一口，按灭在黑色铁艺栏杆上。我也劝过他戒烟，很多次，责言斥语到头来总归败给他呵出的柔和雾气，他穿过那团雾气看我，三伏天的中午温度高得骇人，空调外机用轰声鸣响证明它不堪负重的劳作，也顺带把阳台温度拉得更高，他的白色T恤胸前湿出一片印记，额头汗沿着鬓角流到下颚，光线在高温下出现波动，似乎是物理老师教过的光的偏折，这波动让他的脸跟着起伏，我像路过一处沙漠中的蜃景，克制不住伸出手去确认他的真实，我摸到他鬓角的湿热，他也伸手叠上我抚在他脸上的手背，侧脸压过来一些重量答应我说：“好啦，从明天开始减少到一天一支。”这话他同样应过不下五次，没有一次有效期超过一个月，我想我那时大概又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他凑过来吻我，嘴里是浓度高出数倍的薄荷味尼古丁的味道，它们在我这里得到配平，而彼此的神经兴奋度只会在无中生有里跳上高频音轨，如同楼下树叶丛中一声竭力过一声的蝉鸣。我们逃离火焰，跳进海水里做爱。他的惯用招数。可气的是，每一次都奏效。我对自己毫不坚定的立场和无法自控的表情感到不满，所以咬他，在他手臂，肩膀，大腿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那些印记让我轻松。用力过后的那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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