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

-----正文-----

自打父亲请了正兴镖局来护院，我家米铺市楼里养的鱼就莫名开始死了。

刚刚我又瞧见白瓷盆里一条身不由己的红琉金扁扁地躺在盆底，一身鳞虽仍是红艳艳金灿灿的，但两片鳃盖动得急促，鱼嘴一张一缩，一颗朝天的鱼眼反着诡异的光——得，又快死了。

这是太奶奶养的鱼。

太奶奶在佛龛前念经。

老人家腿脚不灵便，手持念珠正对佛像，虔诚地闭着眼喃喃：“曩谟婆誐嚩帝，嚩日啰驮啰，娑誐啰捏具洒耶，怛他蘖多野……”这年成，也不知佛祖听进去了多少。

我假装慌慌张张奔进去，嚷道：“太奶奶！盆里的鱼又死了一条！”

慈眉善目的八十岁老人家颤巍巍回过身来，嗔道：“须小声些，勿冲撞了佛祖。”

我自然晓得她喜欢我鬼灵精的样子，故意踮着脚走到她身边去，双手合十对佛像行了一礼，才凑在她耳旁，压着嗓子，气声又说了一遍：“太奶奶，又有鱼要死啦。”

太奶奶眉头一紧，耷拉着的眼皮看上去没有一点儿威严，哆嗦着手假意在我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声责怪：“黄口小儿，在佛祖面前尽说些不中听的言语，啊？”

我配合着“哎哟，哎哟”地躲，她将我拉到佛堂外问道：“鱼是要死了，还是已经死了？”

“马上要死了，已经躺在盆底动不了了。”

“哎哟哟！”泄了气的一声叹里掺着哭腔的颤，长长拖下来，太奶奶立即又拨起念珠念了两句，却不是雨宝陀罗尼经，我只听见什么“不祥”、“保佑”之类的词。她边念边步子碎碎地朝佛堂里走去，末了不忘转过头来叮嘱我将那条红琉金送去楼下花坛里妥善埋了，再叫下人从天井的缸里换一条新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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