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是断情绝爱此生尽，来世桩桩皆报还

-----正文-----

托付完手中卷籍的那日下午，连俭在修炼室的石床上盘腿善终。能由同几个弟子趁着心头麻木先行打理后事，韩罗天打二十年前起在丹室闭关稳固境界，紧慢相赶多少还是来晚了些，只来得及接到自己首徒的最后一封传音，话里也只有些淡淡托付与告别，并没有太多情绪感慨，这也颇似男人一贯沉稳作风。韩罗天捏碎了玉符，人有些钝钝的很不舒服，一宗之主料想在自家山门里随便走走散心大约殊为麻烦，便在弟子坐化的石床上坐着，室内无人，冰冷石床空空，她坐了一会儿又变成躺，躺了一会儿，忽而抬头看到指甲里玉块的碎屑，也没有作悲声，只是心中猛得一沉，继而感觉脸颊上热痕涌起，她下意识拿手去擦——透明的、不是玉屑飞溅的伤口渗血，是她流泪了。

这一年韩罗天四百四十岁，就出窍前期这个境界而言，多少也算年轻有为。

对韩罗天而言，连俭与她说是有师徒之名，实际因为年纪仿佛，四百二十五年间相待与旧友无异，他自二十七岁起托庇在凌霄宗下，便很少与她分开，外出斩魔也多为两人同行，论及实际，二人亲近远胜世间夫妻，连那一线也比他们各自道侣更早僭越，只不过近百年来韩宗主境界始终在元婴期大圆满不能寸进，心内焦急，因而多次闭关，渐渐便少见面，既是这样，连俭也少对她说自己境界不前的事，以至于今日死别，在韩罗天想来，这事未必不可避免——但就是她始终想的“如果”，叫连俭听见也会被温和拒绝，“连师兄最厌烦人讲后悔、讲也许，一讲就拿戒尺打手心”，这些话她从后来弟子口中听到，觉得也颇像他会做的事，连俭腿上有些疾病，天生不良于行，年轻时也常被外门弟子取笑，他若要后悔，需得把全部人生推翻重来才行——当然，这在现今也只是韩罗天的一点揣测，没有任何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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