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头埋在红裙子底下

-----正文-----

“你听到他们叫你什么吗？”

坐在马特*对面的红衣女人嗤嗤笑着，坐在他平常用来吃饭、看书的木质桌子上，说话的时候稍微抬起一只脚，她没有穿鞋子，露出一双光裸的脚，脚趾甲上没有涂指甲油，倒是在脚背到脚趾的位置上，浮现出一小截像青筋或血管的淡青色纹路。她穿着鲜红的抹胸短裙，裙子蓬得鼓起，看上去反而更像一条芭蕾短裙，但作为芭蕾短裙而言却又太不方便行动，这使她看上去古怪又迷人。

“从那里让开。”马特平静地说道，将一片奶酪放在干瘪的面包片上。

女人吐了吐舌头，轻盈地从桌上跳下。马特将桌上的杂物推开，真难以想象她刚才是怎么坐在这上面的。他把碟子放在空出的桌面上，随手拉过一张矮凳，吃起自己的午餐来。

“真可怜。”女人说道。

马特把面包递到嘴边的动作停住了。他不知道她是在说他自己，抑或自己的午餐，还是兼而有之。但无论是哪种释义，马特都没有理由反驳他。令他自己也惊异的是，他也并不对这女人感到生气。

“如果你让我出去，”女人继续说，那套红色的裙子在屋里晃来晃去，“我就能让你吃上更像样的午餐，吃上牛排、鱼子酱、牡蛎……最后还能吃上你喜欢的熔岩蛋糕。”

马特没有回答。

女人在他对面的地板上坐下来，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矮凳。她的两腿直直地伸到桌子底下，两手撑在桌子上。马特借着面包片的掩护，打量这个女人，她简直看不出年龄。毫无疑问她的体态已经成熟，但举动却像个十岁小孩，喜怒无常，马特面对她时常感到无所适从，她是一个无法估计、无法猜测的人。但是马特喜欢趁她安静的时候观察她，她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马特即使蒙着眼也能把那双眼睛描绘出来：那是一双漂亮的狭长眼睛，她的睫毛长得很密，足够在她垂眼时将她的眼珠细心地遮起来，这样她那肆无忌惮的好奇心就能在安全之中四下刺探。马特怕她的眼睛更甚于怕她的嘴，因为她虽常有惊人之语，但毕竟她的话是公开的、面向所有人的，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有所收敛，长久下来，她甚至养成了打哑谜的爱好，说话专好只说半截，例如她有时这么叫，“马特——先生——”，在他的名字和称呼之间有一个奇妙的停顿，句尾拉长了，声音淡出，好像她在乎的不是“马特”这个名字，倒是后面的称呼。马特听她这么叫时就害怕，这个称呼是个爪子，又锋利又温驯的爪子。但即使是这样，也比被她的眼睛盯着要好。像现在这样，她发现了他的视线，便将那帘儿似的睫毛抬起一点，从眼角的位置将目光投来。她的眼尾有些上翘，这成为了对马特的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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