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正文-----

苍冬常在周末夜深人静时潜入溜冰场。

他跟元律原来就有这样一个无声协议，后来不过用言语把它铸牢了而已。

“工作日是---我们的，周末是我的。”

苍冬对元律说 。

当它从模糊不定的意识之海飞出，转化为舌尖上的言语时。苍冬其实想说：工作日---是你的，周末---是我的。但这么说显得附属感太强，苍冬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句子时，会尝到一种苦涩的，将要燃尽的爱意。他在决定拥有自己的时间时才发现他原来是爱过元律的，爱过这个把他拉出来的人，虽然这个把他拉出来的人也可以是任何人。

苍冬说完这句话，屏住呼吸等待元律的回应。尽管那个人仍在往碗里舀汤，鱼头汤。苍冬和元律都不爱吃鱼，餐桌上的鱼汤成了个谜题。苍冬还未对这件事进行细细琢磨，就听到了元律的答复。他把汤舀完了，再说：“好，我也认为你该多交点朋友。”

元律的回答比苍冬想的要有温度，那顿晚餐，他还给苍冬盛了一碗汤，就像苍冬是他的亲生儿子一样。

夜里，他们两个做完爱，元律告诉苍冬，等到凤凰树开遍的季节，他的儿子就会来到这里度过漫长的暑假。

元律的儿子来之前的两个月，苍冬在周末溜旱冰的时候，会想象这位陌生的熟人。元律没有在家里放任何家人的照片，可能曾经有过，后来被他丢了。苍冬唯一能拿来摹想未来客人的依据，就是元律。苍冬会想，元律的儿子是不是也会有像他一样，眼尾上挑，看起来盛气凌人的眼睛。元律的眼睛被时间削得越发冰冷。他年轻的孩子如果有这样一双眼睛，应该还盛放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苍冬又会想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会像元律一样有着不能去爱人的缺陷。这种缺陷好似在基因里，会因相同的血遗传。在元律展现他情感的实际匮乏前，苍冬错认为元律是爱他的。苍冬刚来时吃什么都会吐，夜晚经常失禁，内裤上留下化脓的白色斑点，他还会在梦里尖叫，甚至有邻居来敲他们的门叫他们安静点。元律则是把这些衣物洗干净，消毒或扔掉，陪苍冬上门给邻居道歉，让苍冬枕着他的手臂睡觉，安抚苍冬。苍冬的性病好了之后，他们上床了，他们第一次做爱始于一双碰到一起的手，一切都进行得很自然。后来苍冬的体重向正常的同龄人靠近，褪掉了惨白的肤色。苍冬终于不再只想现在的事，他会想未来的事。苍冬变成了可以拥有明天的人。他跟元律说：我会去读书，在你教书的地方上大学，成为你的同事，然后和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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