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留人·老板娘·小传

-----正文-----

边塞古城，黄泥稻草扎的城墙在沙尘暴的肆虐下，倒了又建，建了又塌，像没有筋骨的蛞蝓，即使是什么都没做，还是得受罪。沙城，她习惯这么叫这座城市，原本繁华的西域商都，如今也已凋零得只剩个空壳，全城上下也仅剩她家这么一座栈子。城门外官路旁驿馆破旧，她这儿倒也成了无可奈何的落脚处。

她也曾是将门家的女儿，肆意纵马走云中，策鞭单骑逐芳草，和西都里一个尚书家的儿子有婚约，在家里是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在草原上是力胜男子的女骑士。她也活泼，她也爱过一个不该爱的人，可是若从一个史官的角度来看，除了被卷入“胡虏乱华”这件事之外，她这一生，算不上多么精彩和不平凡。

“胡虏乱华”，那是十年前的事，到底是十三年还是十五年，她没记住，数不清，也没长记那个的脑子。她记得的，是家里所有叔伯堂表，都从一夜之间，突然谁也找不到了。母亲开始哭，掌家的祖母开始打棺材，她和几个小辈的姊妹，不准再出城去和草原上的人猎沙狐。从某一天开始，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卒在家里跑来跑去，每次都带来不同的名字，一开始是她不认识的，然后变成叔叔的名字，伯伯的名字。后来有一日，她从门房经过，那小卒从她身旁经过，老看门的看她的眼神，就像她看见她三年前那只受凉将死的鹦鹉一样。她的心扑扑地跳，有一种雷鸣来临前的惶恐，惊惧，还有却步。她扭头想退，门厅里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哭声。是母亲的哭声，只不过比平时夜里她路过父母房间窗下的凄厉，一哭起来摧心剖肝，惊天动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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