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门落脚不是件难事，这里没人知道他是强奸杀人犯。不会在招工的时候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揣测他是不是新闻上那个没被保护好隐私而泄露长相的、奸杀十四岁少女的少年犯。

黄平白天在番茄屋洗碟子，拿了钱，晚上就去叫不出名字的KO台交钱打拳。番茄屋店面不大，红泥粉壁的小店，进门就是菜单上压一份小宣传牌：番茄屋，大三巴下二十年老店。上面一个圆滚滚眨巴眼睛的番茄头。座椅都是硬邦邦的中式木椅，墙上挂着死人的画，莫奈《亚嘉杜的罂粟花田》、克里姆特的《吻》、罗塞蒂的《白日梦》、雷诺阿的《红磨坊的舞会》、维米尔的《倒牛奶的女人》、安格尔的《泉》、梵高的《梨花盛开》……满室木糠布甸和焗葡国鸡浓厚绵密的香。

顾客在凌晨散去的时候，黄平从打扫干净的后厨走出，抬头望见墙上的那些画，会想到小涓，他能闻到那些色彩散发出的香水味，有的清冽，有的浓郁。他知道，裴小涓说的都是真的。

黄平去打拳，不是为了挣钱，是为了泄愤。他心胸中抑郁难平，把他的对手当成一切他憎恶的人，当成阴冷的耗子、恶毒的窦心，当成刑讯逼供他认罪伏法的条子、胡说八道的公诉人，当成他无能的律师、错判的法官、当成……他只无法把对面的拳手当成裴小涓去厮杀，不是因为不恨他，不是因为拳手的一身腱子肉跟他扭动的小白屁股大相径庭，是在心里无法对那个人下手，哪怕只是对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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