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正文-----

那是战争结束的第三年，我开始梦见山羊。

“……是怎样的山羊？”神父问我。

“绿色的。”我说，声音颤抖着，低头做着祈祷的姿势，“它的头上长着一对巨大的角，像月亮一样锋利。眼神慈悲。但最令我吃惊的是它的毛发，乱糟糟的，卷着细细的叶子，好似被藤蔓缠绕着，全身染着一层类似豌豆或橄榄的绿色……”

“你在哪里见过它？”神父打断了我的话。

“高加索。那是一个春天，部队在顿河附近休整。尽管彼时前方战争失利的消息已在军营里蔓延，但是那天大家心情都还不错。班长清点我们剩下的口粮，发现它们只能勉强让我们在这里支撑三天。上级一直没有下达命令。我们怀疑司令部已经被内忧外患搞得昏头转向。我们无所事事，便有人提议派一支小队上山打猎。虽然大地回春，但是高山上依旧冷得不可思议。清晨，我听见一声鸟啼。帐篷外，天空投下朦胧的日光。灰蒙蒙的草地上摇曳着树叶的淡淡的影子。忽地，我心底涌出一股蓬勃、快活而又斑驳、纷乱的情绪。我悄悄离开营地，跟随那只苏醒的小鸟，沿着仍被薄冰覆盖的蜿蜒小径，穿过寂静深绿的冷杉林，往灰白的岩石壁上走。春日的冷风刮在脸上，如剃须刀一样。沙、沙、沙。我察觉到一种若隐若现的欢喜藏在抖动的树叶下，闪耀的露水中，破土的小草间。仿佛有只巨兽，浅眠在这片阴郁的山脉里，即将苏醒过来，正在柔和地呼吸。我不由抱紧了怀里的枪，脚步尽量放轻，生怕踩碎一片枯叶，惊动这只神秘的巨兽。就在此时，我见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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